今年3月14日，疫情还没有完全得到控制之时，72岁的段大爷在超市排队结账，看到前面的男子摘下了口罩，便提醒了一句。结果话音没落，他就被重拳打倒在地。对方还不作罢，接着又是几拳直击太阳穴，招招致命。6天后，段大爷因颅内损伤死亡。

如果不是疫情期间制造出轰动京城的“口罩命案”，郭文思以及他身上暗藏的“黑色”过往或许会永远尘封下去。

16年前故意杀害女友被判无期徒刑的郭文思，经过几次“恰到好处”的减刑，提前出狱。然而，回归社会仅半年，他又在超市挥拳打死提醒他戴口罩的大爷。

两条人命在手，恶劣程度令人发指。

如此嚣张的郭文思，到底什么来头？从无期徒刑到出狱，其“连降九级”的减刑记录，又暗藏多少玄机？其上下“打点”、疯狂“打招呼”的父亲到底有多神通广大？

随着近日北京市纪委监委通报调查结果，“北京版孙小果”的疯狂减刑之路得以浮出水面。

“无期徒刑犯”打死老汉

如果不是疫情期间发生在北京的“口罩命案”，郭文思以及他身上暗藏的“黑色”过往或将永远尘封下去。

今年3月14日，疫情还没有完全得到控制之时，72岁的段大爷在超市排队结账，看到前面的男子摘下了口罩，便提醒了一句。结果话音没落，他就被重拳打倒在地。对方还不作罢，接着又是几拳直击太阳穴，招招致命。6天后，段大爷因颅内损伤死亡。

命案发生地北京某超市。

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后，行凶者郭文思被推上了舆论风暴口。

人们发现，这并非他第一次身负命案。实际上，事发时他才刚刚出狱7个月，上次死在他手上的，是他大学期间的女友。

出生于1981年的郭文思是个北京小伙，犯案之前，他有着另一副面孔：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，也是北京工业大学实验学校的一名班长。

大学期间，他与班里的文娱委员段星竹（化名）恋爱，两人被看作是男才女貌的一对。

据《法治周末报》报道，郭文思的父母对儿子上大学期间的变化喜出望外。看到他不仅从此前的孤僻性格中改头换面，当上了班长，还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，老两口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
可这份爱情远没有看起来那般美好。案发后有媒体曾采访到段星竹的朋友，据其回忆，郭文思脾气暴躁，两人因感情问题多次吵架，段星竹还被打过。

2004年8月29日凌晨，多次提出分手未果的段星竹，希望最后一次跟郭文思讲清楚关系。

两人在东城区某酒店产生争执后，郭文思心底的怒火突然冲上额头，猛地扑到段星竹身上，使劲掐着段星竹的脖子拼命摇晃，接着又把她推到床上，用枕头压在她脸上，最终导致对方机械性窒息死亡。

郭文思用这个枕头捂住段星竹头部，导致其死亡。

据郭文思事后交代，女友死后，他曾在酒店留下遗书，并尝试多种方式自杀，均未成功。

案发当天下午，郭文思在父亲的陪伴下到附近的龙潭派出所自首，并如实供述了他杀死段星竹的全过程。

庭审中，郭文思当着段星竹母亲的面声泪俱下，表示自己因冲动做出抱憾终身之举，希望替段星竹完成孝道。

2005年2月24日，北京市二中院一审认为，郭文思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，但鉴于其能主动投案自首、积极赔偿、认罪悔罪，依法予以从轻处罚，判处无期徒刑。郭文思本人也表示服从法院判决，不会再上诉。

·郭文思杀害女友一案，曾被多家媒体报道。

然而，这样一个原本将在狱中度过余生的人，却在2020年春天大摇大摆走上街头，还以残忍的方式将老人殴打致死，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
“神通广大”的父亲

9月13日，北京6部门密集通报，才将郭文思违规减刑始末抽丝剥茧地理清。

从2007年到2018年期间，郭文思一共经历了9次减刑，几乎可以说是一年一减：

2007年6月25日，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19年；

2008年9月20日，减刑10个月；

2009年11月20日，减刑10个月；

2011年1月20日，减刑11个月；

2012年3月20日，减刑11个月；

2013年4月26日，减刑11个月；

2014年7月17日，减刑1年；

2015年10月29日，减刑1年；

2018年10月22日，减刑6个月。

可以看出，平均1年2个月左右，郭文思就能精准地获得一次减刑。10年多的时间里，他不仅从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，还经过8次累计6年11个月的减刑，于2019年7月24日成功出狱。

郭文思出狱前法院裁定书。

也就是说，在杀害一名花季少女被判无期徒刑后，郭文思仅在监狱里待了不到15年，就重获自由。

《经济观察报》首席记者李微敖曾针对郭文思一案写道：多位从事刑事司法工作的资深友人——包括警察、检察官、律师，以及纪委监察系统的干部，大家几乎一致的反映是“不正常”“很不正常”。

不正常的背后，“操控”所有减刑程序的不是别人，正是郭文思的亲生父亲——郭万普。

郭万普什么来头？根据通报，他不是官场巨鳄，也非商场大拿，只是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的一名退休职工。

通报中指出，郭文思先后服刑的监狱有5个，其中潮白监狱和清园监狱是发生违规减刑的主要地点，也是郭万普想方设法“请托”“打点”的地方。

郭万普首先找到时任潮白监狱分监区指导员的王乃聪，通过财物利诱，帮郭文思在狱中安排了多个有利于减刑的岗位。除此之外，王乃聪还违规安排会见、私自帮郭文思送信。至于，郭文思在狱中多次违规的行为，王乃聪也帮其“一手解决”。

为了与潮白监狱和清园监狱的狱长搭上线，郭万普动用身边资源，找到北京星牌体育用品集团、北京漪林顺康科技公司、北京广播电视台等单位的员工“牵线”，借助送现金、购物卡的方式，层层暗示、打招呼，请狱长在减刑申报程序中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，成功帮儿子实现刑期“九连降”。

“提钱出狱”背后的猫腻

已经退休的郭万普以一己之力，让儿子免去了无期徒刑之苦。深究背后，他并没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，或许只是很早就看到了无期徒刑中可能存在的“变通之法”。

回顾案情，在儿子杀害女友案发后，郭万普第一时间带其自首。之后，老两口带着40万元，在死者段星竹所住宾馆房间的门口长跪不起，最终获得段星竹母亲的谅解。

从最终案件判决结果看，自首和双方达成和解两个因素，成为郭文思故意杀人却未获死刑的重要条件。

据《北京青年报》当时报道，一审判决郭文思无期徒刑时，郭文思面无表情，郭万普则激动地流出了眼泪，当场给审判长连鞠三躬，感激他们给了儿子一个公正的判决。

此后，无期徒刑就在郭万普的股掌中，神奇地化解为15年不到的刑期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通报中多次出现的“请托”“打招呼”的字眼，让违规交易披上了一层灰色的“人情外衣”。更可怕的是，这种“人情作用”正在不止一个违规案件中发挥作用。

此前广受关注的孙小果案，同样是恶行累累入狱后，借助家人的“请托帮忙”获得多次减刑，从而重出江湖继续行恶。

内蒙古“纸面服刑”的巴图孟和更是嚣张，在杀人后通过疏通关系获得“保外就医”机会，一天牢都不用坐，还摇身一变成了村官。

《中国纪检监察报》评论称，多起案例显示，在刑法执行中，违规违法减刑、假释、暂予监外执行（含保外就医）容易滋生腐败，“以权赎身”“提钱出狱”等现象给司法公信造成了严重影响。必须强化对权力的制约监督，压实主体责任，深查司法领域违纪违法行为，维护司法执法公平公正。

如果不是因为不戴口罩与人发生纠纷，进而将72岁的老人殴打致死，引发众怒，郭文思很可能不会被起底，他违规获得9次减刑的记录也可能会一直尘封下去。

目前，郭文思违规减刑案中，包括其父亲在内的13名“帮忙”人员，均已被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，其中的党员、公职人员已被开除党籍公职。

类似的案件还有多少藏在暗处？多少恶人在逍遥法外？细想让人不寒而栗。

只希望相关部门事前卡紧标准、责任、监督机制，事后严查、重罚、零容忍，让诸如此类钻法律漏洞的隐形勾当，无处遁形。

（编辑：鸣嫡）

315记者摄影家网,9次减刑出狱,京城“口罩命案”